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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座城市年轻时的样子:一位老人的哈尔滨往事(上)

发布日期:2016-03-24

  精彩导读: 岁月经得起打磨,时光耐得住寻味。这是一位老人的回忆录,同时也是哈尔滨这座城市年轻时的样子。

  序言: 母亲已届耄耋,她出生在上世纪廿年代旧中国的哈尔滨,当年大批俄罗斯人侨居这里。姥姥家所居住的南岗区是俄罗斯人聚居的地方。做为当时的少数中国居民,姥姥一家便成为众多俄罗斯侨民的睦邻。他们朝夕相处,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。直到1931年日本侵占东北,打破了原本和平安宁的生活,一些俄罗斯人被迫离开中国,离开哈尔滨。

  母亲从儿时起,就得到来自异国的邻居,热情善良的俄罗斯大叔大婶们的恩泽,在她的成长过程中,于潜移默化间接受了俄罗斯的文化习俗,在与异国小伙伴的嬉戏玩耍中,于不经意间学会了一口纯正的俄语。所有这些对她的一生都产生着深远的影响,也为日后的工作提供了方便。当然,在文革中也因此遭遇了麻烦。

  童年留给母亲的记忆是美好的。老人经常向晚辈讲述她的童年趣事,从中我体味到中俄文化的交融,也见证了中俄友谊之渊远流长。久而久之便萌生了记录这段历史的想法。在我的一再要求下,母亲终于提笔写下了八十年前那如烟的往事。

  以下是母亲的回忆,字里行间饱含着母亲对俄罗斯邻居的怀念与眷恋,本人对该文略加删改,着重展示其趣味性的一面,以飨读者。

  我的童年往事(一)

  在中俄建交六十年之际,我又忆起八十年前,我和我的家人与俄罗斯邻居共同渡过的美好时光。 回忆往事有苦有甜。甜的是我和俄罗斯小伙伴共同渡过的有趣的童年,苦的是他们留给我的怀念。也许他(她)们已不在人世,但这抹不去的思念,将伴随我一生。曾记得我六岁半那年,шуства 大叔把我送到俄罗斯小学读书,一年后又转到区立第四小学读书,这样才开始学习自己的国语。开始还很不习惯(学龄前是中俄语言交替使用),慢慢地才习惯起来。

  我出生在工程师街,据老人讲,我小时的生活大部分由俄罗斯人照顾,5-7岁时,我已经懂事了,他们仍然在照顾我和姐姐。比如第一户俄罗斯人 шуства 夫妇,育有一儿一女,女儿名叫 шура,儿子名叫 бетя。叔叔是铁路局的干部,大婶没有工作。记得有一次我饿了,妈妈说,饿了吃馒头吧,我很不高兴地坐到门前的小板凳上,大婶走过来对我说,饿了吧姑娘?“что ты хочешь?(你想要什么?)хлеб надо?(吃大列巴?)”“не надо !(不要!)”“ну булчка?(那小面包呢?)”“не надо!(不吃!)”“сушачка?(列巴圈呢?)”“не надо!(不吃!)”大婶说,我知道了,等着啊!过一会儿送来两个羊角(是面包、牛奶、香精、鸡蛋等合成的,内有果酱馅,非常好吃)。在我的记忆中,妈妈总是做二米饭、馒头、白菜、土豆、萝卜、豆腐。而三户邻居吃的是大面包、小面包、面包圈、羊角、奶饼、大茶肠、小茶肠、里道斯红肠、果酱、咖啡酱、奶油、肉饼... ...这些都是我最喜欢吃的(最不喜欢吃的是奶酪,味道不好)。

 

  哈铁俱乐部

  到了夏天,大婶把放在地窖里的格瓦斯拿上一大瓶(约5斤)给我喝。记得有一次,我在院子里蹲着玩,шура 把送来的 суп(汤)递给妈妈,然后想从背后把我抱起来,没抱好,一下摔倒在地,我摔掉两颗门牙,满嘴流血,我边哭边往 шура 脸上吐,吐得她满脸是血,她不但不生气,反倒笑着说,咱们去医院看看吧,我骂她 дурак(笨蛋)。

  每到周六,шуства 大叔夫妇二人带我到哈铁俱乐部看节目,记得有一天大婶喊我,走啊,看节目去。我们三个人来到俱乐部,刚进门,几个穿着学生服的女孩子鄙夷地看着我,异口同声地说,ну китаец!(奴,中国人!)叔叔用手点着她们说,说什么呢!不许说!话音未落,又来了几个女学生,仍旧说 ну китаец!(奴,中国人!)叔叔又训了她们一顿。她们一个个弯着腰吐着舌头跑了。当时我真想回敬她们几句骂人话,又怕叔叔不许。到了第二个周六,大婶说,快走啊!我打心眼里不想再去,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些学生对中国人的鄙视,勉强跟二老去了。到了俱乐部听到的看到的还是 ну китаец 和冷眼,我们三个人按票号坐下,旁边的几个男学生交头接耳地用冷冰冰地斜眼看我。叔叔对他们说,干什么呢!他们悻悻地把头转向舞台,当时我心里很不平衡,又不能发泄,只好憋在肚子里,因为我是来看 шура 演节目的。шура 是女高音歌唱家,人又长得漂亮,我喜欢她胜过我的亲姐姐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渐渐明白了当时中国人的地位,也清楚地认识到当时自己年幼无知,只知道吃喝,什么都不懂。今天看来,他们也是小孩子,不能怪他们。有大叔大婶们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就足够了。

  不知为什么,后来他们搬到花园街,我家搬到崇实街。大婶总是带着礼物来看望我们。后来,日本人侵略东北,他们一家只好离开中国。写到这里,我的思念之情倍增。

  有一次我在家门口玩耍,突然来了个乡下人模样的外国人。他问,这有中国人吗?我吓得急忙跑回家。他跟到我家里,找我爸爸给他当翻译。爸爸把大婶叫到我家,只见大婶哭着说,我没那么多钱。当时我不懂是怎么回事,后来听爸爸说,江北的胡子不开面,用今天的话说,是大土匪绑票。妈妈告诉我,叔叔下班时,铁路局门前停放着一辆黑色小轿车,下来两个中国人把叔叔驾到车上,蒙上面罩,带到码头,换乘小船,游到江北的胡子窝(土匪住的房子)。他们扬言,不给钱就割耳朵。后来,家人凑足了钱,胡子才把人送回来。真是一帮惨无人道的东西!

 

  1920年代的秋林公司

  我的童年往事 (二)

  我家的第二户邻居 Мельникава 一家,他们也是四口之家,育有一儿一女。Мельникава 叔叔在哈铁列车段工作, Дуся 大婶做家务。女儿叫 Ира ,儿子叫 Геня 。

  他俩比我大,我们经常在一起玩。有一次,Геня 对我说 Пойдём играть (走,玩去) !我就跟他去了。走到大门口,他指着摩托车说,上来,坐下!他带着我,飞也似地就到了大直街。吓得我大哭大叫,我说,我要下去,不坐了!他不听我的,只是继续往前骑,我生气了,骂他,хульган(无赖)!сволачь ,这句话什么意思,自己也不知道,只知道是骂人话。他不听,我就掐他,他说,别哭,咱们回去!回到家我要告诉他妈妈,他说,我不跟你玩了。我骂他,滚蛋!现在回想起来真好笑。后来,他们搬家了,据说他吸毒,死在上海的马路上。

  大叔大婶对我们非常好,我和姐姐的衣食他们几乎都包下了。有一天,我正在玩,大婶说她去秋林。一会儿给我送来两双袜子,并告诉我说,穿上吧,旧的扔掉。过了几天又给我送来一块黄地儿绿花的小花布说,让你妈妈给你做上吧。

  一天,我听到有人哭,仔细一听原来是 Дуся 大婶在哭。我急忙跑进去,看到大婶哭得那么伤心,我不知如何是好,就跟着大婶一块儿哭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大婶总是爱唠叨,夫妻不断地吵。我有些怕,但又不知怎样安慰她好。我俩哭成一团,她的泪水流到了我的脸上,她说,回家吧,我实在舍不得大婶,怎么也不忍离去,但又没有办法,只好哭着回家了。妈妈问我怎么了,我告诉妈妈,Дуся 大婶哭了。后来大叔大婶终于分手了,叔叔搬到北安街,和一个胖太太生活在一起,大婶和她的儿女搬到了木介街。当时我虽小,但心情是和大人一样的,只是不能表达而已。至今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第三户邻居家有四个女人,我不知道女主人的姓名。她家的老太太总是拿着一个望远镜,坐在轮椅上从窗户里往外看。那位女主人,我叫她大姨,是铁路局干部,她有两个女儿,一个叫 Мила ,一个叫 Ляля 。Ляля 是近视眼,有一天她拿着眼镜来我家和爸爸说,我的眼镜坏了。爸爸接过眼镜就去眼镜店,给她修好了,她笑了。

  她家的厨师是中国人,姓轩,我称他轩叔。有一天,我去她家玩,轩叔左手拿着盘子,右手拿一块白布,他吐上一点儿唾沫擦一下,吐上一点儿唾沫擦一下,当时我想,以后再也不吃他做的东西了。回到家,告诉了爸爸,爸爸把他叫来,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。我想,活该!

  今天看来,爸爸对他的批评,足以证明了爸爸的真诚和对俄罗斯邻居的深厚友情。

  圣诞节到了,大姨买回一株松树放在窗户旁边,小松树上面挂满了彩色的小灯,一闪一闪地,非常好看。还有各式各样的咖啡糖和皱纹纸做的小口袋。树根坐着一个圣诞老人,Ляля 指着餐桌上的点心说,这是给你的,吃吧!我吃饱了喝足了刚要走,Ляля 指着小口袋说,这是给你的,那个是给你姐姐的。回到家打开一看,里面有松子、花生、栗子还有5角钱。

  记得有一天,我在玩皮球,Ляля 叫我,给我一个碗,说***,一点就行。我不懂这个词的意思,站在那里没动,她说,快点!妈妈喊我说,拿来吧,她要酱油!原来妈妈也懂俄语,有意思!

  第四户邻居是家住凤翥街的一对俄罗斯老夫妇,他家的地窖里存了很多土豆。一次去他家玩,老夫人正在掰土豆芽。她要我跟她一起干,我忘了告诉妈妈,在她家里吃过了午饭,下午又接着帮她掰土豆芽。妈妈找不到我,很着急,邻居们也帮忙找我,最后在她家的地窖里找到了我。 这也是一段有趣的回忆。

  未完待续

文章来源:大话哈尔滨   作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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